就這麼到了八月,天氣熱得好像一走出空調的範圍就會中暑,蘇最近食慾不佳,而我也只好跟著蘇大廚喝粥。閒聊的時候,我忍不住提到了那件事。
「蘇,這一年的派遣結束,你真的決定去聖保羅嗎?」
「去哪裡,有什麼關係?」
「十年,也就是說,你活到三十歲,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和另一個人度過的。真的一點都沒關係麼?」
我很想對蘇說,人生也就幾個十年的光陰而已,除了家人,不會有太多別的人長久地陪在我們身邊。但又覺得那樣似乎太多管閒事,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。他聽到我嘆氣,用一種很難懂的表情對我說了聲謝謝。
離開他公寓的時候,卻不經意在玄關的日曆上,看到了用紅筆勾起來醒目的中秋節和國慶假期。
週末的一天,聽到有人按門鈴。在貓眼看到是個戴帽子的男人,低著頭,拿著一個FEDEX白色紙盒。打開了門,來人卻忽然一副驚詫的表情看著我。
「請問是我的包裹嗎?」
「對不起,好像送錯地方了?」
「我能看一下地址和收件人嗎?這裡是C座1011號。」
「啊。。。。。。不用了,我想我應該送去C座1017號。」
這個英俊的男人說著不怎麼標準的普通話,身側還放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。好奇怪,FEDEX的快遞員不該是這副打扮。而1017剛好是對面蘇的門牌號,我不禁起了疑心,該不會是有人惡作劇送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?
關上門,我立刻撥通了蘇的手機。
「蘇,你要當心!剛有個奇怪的FEDEX快遞員說有東西給你,但是把地址搞錯了,剛才找到我這裡來,你是不是有什麼冤家對頭?看清楚了人再開門。」
「什麼?冤家對頭?我。。。。。。唔。。。。。。」
嘟嘟嘟。。。。。。通話莫名其妙地中斷了。蘇最後似乎發出了類似於被人摀住嘴巴的呻吟,不妙!
再打開門剛才的來者已經不見了,我把耳朵湊到對面的門上,卻只聽到一陣唏唏嗉嗉的聲音,我慌亂之下開始猛敲蘇的房門,生怕他出了什麼事。那個快遞員太可疑了!
過了大概一分鐘,門才被打開。站在裡面的蘇面若桃紅,皺巴巴的T恤很是蹊蹺。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問,那個可疑的快遞員居然從他身後探出半個頭。
「誒?你該不會是。。。。。。」
「對不起,讓你擔心了。這是林,這位是我的同事。」
我再笨也猜得出剛才電話被打斷的原因,至於蘇的呻吟,一看到蘇異樣紅腫的唇,我就知道那是多麼火辣的場面。鬧了半天什麼FEDEX,原來是人家久別重逢的情趣,而我則差點棒打鴛鴦。看起來蘇的這位戀人,很愛玩空降加突襲這一套。怪不得剛才敲錯門,看到異性的我會大吃一驚。
「喔,今天好像是七夕節。」
「沒錯,我算好了日子。」
男人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,大抵是因為髮型有變,所以看過照片的我之前並沒有認出他。蘇看起來則有些難得的害羞,他一個勁把林往房間裡推。
「蘇,認真你就輸了,但是輸的不一定只有你一個人。」
留下這句話,我識趣地轉身離開,不再打擾這對戀人鄰居。
這一次相逢,蘇能夠明白對方的感情嗎?在我看來,已經是那麼明顯、已然呼之慾出的感情。十年前那個愚蠢的約定,「我不會全心全意喜歡你所以你也不必全心全意喜歡我」,早就該作廢了吧。感情不會被任何一種世間的約定所束縛,哪怕法律,也不過是一紙在離婚時才用得到的財產分配合同。
一起度過的十年,沒有開口說愛的十年,比賽誰更少喜歡誰的十年,以工作為由分離而被結束的十年;在我這個外人看來,卻是最珍貴的十年。
林走後,有一天蘇來找我。原來那天包裹裡裝的是一支16G的白色iPhone,我拿過來把玩了半天,不小心翻到他的郵件記錄,我連忙道歉,他笑笑說不要緊。後來我們聊了很多私密的話題,包括那幾日他和林之間的變化,以及他未來的打算。
「我很笨,直到他說出來,才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喜歡我。真糟糕,居然就那樣在他面前哭了出來。想想我18歲那時,玩得那麼瘋,他把一切都看在眼裡。。。。。。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,他一直在我身邊,我卻做了那麼多瘋事傻事。」
「早點知道又怎樣?」
「早點知道他就是那個要和我走過一生的人,而我也是這樣想的。」
蘇一直以自我保護的姿態掩飾害怕失去的恐懼,終究敵不過心魔,已經愛了,卻欺騙自己沒有愛。而林的一顆心,真摯而毫無保留地放在他面前;說愛,便是將自己推到隨時可能跌入懸崖粉身碎骨的危境。為愛執著的這份勇氣,想必他也經過無數困擾和思索,就像蘇所說,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,成年人,每一個選擇都必須理智、謹慎。然而,感情,又怎麼可能做到百分百的理智?
幸虧林先站出來,以准失敗者不怕輸的姿態來挑戰蘇的理智。他們都認真了,最終卻一起收穫了圓滿的結局。
「我決定了,今年的派遣任務結束,就回舊金山的母工作室。」
「那我有空去加州總部,你可要當東道主哦。」
「沒問題。」
並不熟悉的城市,依舊明晃晃的陽光,還剩半年的派遣任務,工作還在繼續,生活卻已經在別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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